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谭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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住在布局精致的庭院里,享用着“土冰箱”保鲜的瓜果蔬菜,是不是宋代长沙城富贵人家炎夏消暑的标配?
最近,在长沙贾谊故居南侧朝阳巷工地,发现了目前长沙城区最早的宋代庭院式建筑基址。奇怪的是,其中还遗留了20来个直径约20厘米的麻石球。
3月16日,长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副所长何佳接受记者采访时说:“这些麻石球很可能是南宋末年元军攻打长沙城时所用的攻城炮弹。”居家庭院何来攻城武器?虽说宋代长沙人有点“潮”,这还真不是他们“潮玩”炫酷。
何佳细数城内发现的宋代建筑遗址。宋代,长沙城垣扩张、烟火万千的繁庶和兵戈戮血、据城死战的悲壮,眼前宛若呈现一幅大宋年代长沙“潮”图……
大型木构涵渠 宋代长沙城就有了“自来水”
根据《2020中国人口普查分县资料》,划分中国城市新格局,长沙以554.64万城区人口,跻身14个特大城市行列。
宋代长沙更“潮”,全国6个“特大”城市,长沙就是其一。北宋地理名著《元丰九域志》列举宋代20万人口以上的城市有6处,潭州(长沙)居其中。
据记载,长沙古城垣始建于战国,历经扩张,宋代最终定型,范围南至城南路、北至湘春路、东接芙蓉路、西临湘江。元明清三代未有大规模扩城,基本沿袭宋代格局。
人口多了,家家打井,或者挑水喝,不是长久之计。宋代“潮人千千万,办法总比困难多”,当时长沙官府动建了大型地下涵渠,从湘江取水,“西水东调”。于是有了今天的南宋涵渠遗址。
南宋地下涵渠是在长沙城中心多处发现的宋代建筑遗址。专家称之“规模庞大、结构严密、独具匠心”,是宋代长沙城走向繁荣的一大标志。
2004年在坡子街地下4米深处,发掘出一处长38米的南宋大型木构涵渠遗址,东西走向,距湘江约450米,并向湘江边延伸。涵渠遗址中,由3块厚木板(底板和两块侧板)搭榫扣合成一组形似“屋脊”的三角形木构件;木构件一组组并列相接,在地下拼连成长长的“屋脊”状木构建筑。长长的“屋脊”再与深0.65米、宽2.1米的木构沟槽相接,构成“丁”字形,沟槽内有多道闸门。
此类涵渠是精心设计的。2010年在五一广场东北面南阳街也发现13米长的三角形木结构涵渠,东北至西南走向,由底板和两侧侧板扣合而成;2014年又在五一广场东北侧发现一段长10余米的木构涵渠。这里距坡子街木构涵渠直线距离约750米,用材、形状和制作工艺相同。专家判断,这3处涵渠应该连成一体,属于同一体系。
“这些木构涵渠相当于现代‘自来水’设施,从湘江引水,输往当时的官府和居民区。”何佳推测,现在以五一广场为中心的周边地下,分布着连成一片的网状供排水系统,由当时官府规划布局、系统建造。
宋代长沙突破传统封闭的里坊制,原属于汉唐百姓里坊的坡子街,出现南宋高规格的大型官修涵渠,这是古代长沙地下城建文明之缩影。直到清代,兴修了“八大御沟”(多为砖石砌成的暗沟),长沙城排水体系更为完整。
遥想宋代长沙城,地下纵横蜿蜒的涵渠,源源不断输入湘江水,滋养闾里万户,满城生气。
▲长沙市坡子街南宋大型木构涵渠遗址。本组照片均由长沙市文物考古研究所供图繁华“长沙街市” 宋代长沙市民消暑用上“土冰箱”
宋代长沙城,瓦肆、草市、酒肆、茶坊、祠宇、园池竞相而起,形成了南方著名的米市、茶市,一时烟火繁华。
何佳介绍:“长沙城垣及居民点在宋代大规模扩张,一改以往历代零散分居,形成了街巷连片景象,房屋鳞次栉比。”北宋诗人张祁《渡湘江》诗云“晴日花争发,丰年酒易酤;长沙十万户,游女似京都”,描绘了人烟繁盛,可谓当时妥妥的“新一线”城市。
这在宋代建筑遗址中也有生动体现。2022年,在贾谊故居南侧朝阳巷发现的南宋天井院落基址,院落规模宏大、建造精美考究。专家推测,是南宋时期五品或相当品级官员或富商的生活宅院,以享嬉乐宴欢、骄逸生活之所。
市井多欢娱,悲悯也无常。在湘江路万达广场古井中发现的一尊石质宋代经幢,记载了1000年多前长沙城一桩伤心事:一名幼童失足淹死于水井,悲伤的父亲张四郎特别置办刻有《陀罗尼经》的经幢置于水井中,超度儿子亡魂。
见过宋代长沙市民消暑所用的“土冰箱”吗?2011年在长沙东牌楼宋代街坊遗址发现一座砖砌方形坑,坑底放置一个陶缸,据推测,坑底有井水涌出,陶缸可能是宋代长沙百姓保鲜储藏食物之用。虽是“土法上马”的“宋代造”产品,今人也不能不被宋代长沙人的“潮”生活所倾倒。
“前店铺后居所”,并非现代人的发明,早在宋代,长沙的商人就这样做了。
东牌楼宋代街坊遗址是长沙古城“主城区”,可谓寸土寸金的“长沙街市”。遗址中街道长47.5米、宽3.3米,由东北走西南,路面铺设青砖;街道两侧以青砖叠砌约40厘米宽的排水沟;砖木结构的居所商肆面街而建,屋内铺青砖,还有陶质的“下水管”与街道两侧排水沟相通。专家从这里密集的房屋基址考证,当时街市风情不逊于现代城市风貌,逛街买卖烟火气之盛,堪称宋代长沙城的“网红打卡地”。
何佳告诉记者,2019年在黄兴北路和营盘路交会处东北角、体育馆路与芙蓉中路交会处东南角,同样发现中间街道、沿街居所商肆的宋代“街市”。体育馆路这处“街市”西侧靠芙蓉路一线为宋代长沙城东北角护城河位置,发现一处便桥遗址,也是今天这里叫“便河边”的由来。“推测长沙古城墙延伸至此,有个东门通往城外,密集的房屋基址和堆积的罐、碗、碟、铜钱等,印证了街巷繁华。”
叮叮当当打铁的、路上推车的、挑担叫卖的,居住的人家、做生意的商铺,人来人往的便桥、车马扬尘的道路……宋代长沙“东城门商圈”,好不热闹。
英雄古城墙 家国危亡之秋守城之战“鬼神泣然”
涵渠流淌、街巷生烟、市井悲喜……是宋代长沙城流年寻常。距今700多年前南宋危亡之秋,长沙发生的那一场据城死战,满城悲歌,凸现壮烈的长沙风骨,鬼神泣然。
2011年,在万达广场潮宗街,一段长120米、高3米的大型夯土墙体露出。墙体两侧加包青砖,底部宽约6.2米,顶部宽约3.8米至5.7米。2012年,在坡子街南侧发现垒砌较规整的一线麻石堆积及青砖铺砌堆积,专家判断与潮宗街大型夯土墙体属于一线。这就是珍贵的南宋古城墙遗址,这段城墙后世反复叠压重筑,延续至明清。
南宋古城墙青砖上存有模印的“忠义军”铭文。“忠义军”是两宋之际各地抗金武装使用的称号。南宋词人辛弃疾就是一位“忠义军”首领,他在潭州创建“飞虎军”,试图“了却君王天下事,赢得生前身后名”。古城墙遗址以北不远处的营盘路,相传就是辛弃疾练兵之地。
惜辛弃疾英年而逝,壮志未酬。但一座古城的英雄气愈发壮怀深沉……
公元1275年9月,元军兵临长沙,悲壮的守城之战就在长沙南宋古城墙遗址打响。知州李芾与岳麓书院山长尹谷率军民坚守3个多月,苦苦支撑。矢尽,废箭磨光,配上羽毛;粮尽,捕雀捉鼠……彼时,朝廷自顾不暇,长沙城,注定等不来援军。
除夕夜,尹谷听闻元军登城,积薪闭户,举家自焚。李芾闻讯赶来,以酒祭奠,“务实真男子也,先我就义矣!”当晚,李芾手书“尽忠”为令,在熊湘阁召来部将沈忠,命令沈忠将他全家老少一一处死。沈忠含泪应允,取酒让李芾家属喝醉,“乃刃之”。随后,李芾自刎。沈忠放火焚烧熊湘阁,回家杀了自己的妻子,然后纵身火海。
消息传出,举城悲恸,军民杀身殉国者甚众,岳麓书院师生大多自杀殉国。长沙市民在城破后誓死不为俘,“多举家自尽,城无虚井,缆林木者,累累相比”。
南宋长沙城,堪当大宋一颗时代“硬核”。研究发现,南宋古城墙遗址有多次修补痕迹,正是宋末频遭战争损伤的印痕。如今,站在这段古城墙遗址前,千年光影沉寂,磊磊风骨卓然。
责编:戴蓉
来源:湖南日报·新湖南客户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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